王宅。
古枯趁着四处无人,轻盈一跳,跃至王宅院内。王家世代经商,积累起巨额财富,其宅子共三进门,呈中心对称状,院中景致、窗上雕花等都仿照着江南,经人精心设计过,在如此干旱的地带,王宅里竟有小桥流水之景。
自大掌柜死后,许多下人害怕惹祸上身,纷纷跑路,亲眷们沉浸在悲痛中默默无言,宅中便清净许多。
古枯像只黑猫般,在屋檐上几番跳跃,来到书房,落地无声。
几日前,一个小厮在清晨打开书房房门进去打扫,却发现了大片血迹。据王家夫人所说,大掌柜交待自己要去书房看账目后,便一夜未归,没想到在家中竟然会出事。
受到“红雨”的影响,当夜并未安排下人巡查,谁也不知道大掌柜是怎么死的、尸体又在哪里。古枯蹲下身去用手指稍点了下血,并未发现任何异样。翻身上到桌子上,俯视着地板上的血迹,心中疑惑,被放了这么多血不可能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,但地面并无任何挣扎的痕迹。椅子上也有长形的血痕,想必是大掌柜坐在椅子上被凶手放血的。古枯细细查看,椅背的顶端也有大片血迹,他伸手比划了下,颈部……
古枯皱眉,那就更不应该了,切割颈部动脉,血应呈现喷射状,而不是像这种自然流下,除非是极其细小并且不深的伤口。古枯突然瞳孔紧缩,不,还有一种。将人从上到下全身划满伤口,就如凌迟一般,这样可以短时间内放血,也符合现在血迹的分布。至于为何大掌柜没有挣扎………要么被人下药迷晕,要么是凶手使用某种法术将人固定住,使其无法动弹。到底是何人对大掌柜这般怀恨在心,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杀掉他。古枯出了书房,又去其他屋中查看一番,均未发现其他线索,也没有看见大掌柜的尸身。他又回到原地,看着书架上一排排的书籍,眼睛眯了眯,伸手向几本书按去,“咔咔”几声响,书架自中间分开,现出一条密道。古枯抬脚刚想迈过去,忽又想到什么,轻蔑一笑收回脚,将书架复原离去。古枯站在一处角落,与黑暗融为一体,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燃烧的碎片。红月相比前些日更圆了。古枯突然抽出腰间的小银刀,向着一个黑影刺去,那人没想到竟然有人守候在此,仓皇躲闪。古枯近身时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,当即不再恋战,抽身而去。王家已有下人被惊醒,惊叫着大喊,伴随着稀稀拉拉的起身的声音。那人暗骂一声,唯恐引来城内巡查的士兵,转身没入“红雨”中,消失不见。古枯穿梭在街上的屋檐下,尽可能地躲避碎片。古枯行至药铺,便看见放药的柜前有一大片血迹,与王家的如出一辙。古枯攥了攥拳头,方才那人一定与死者有关。可他见黑袍人身上并未背着人形物体,想到可能还未来得及处理,便急急去寻找,还能给被害之人一线生机,再不济也能看见尸身以证明自己此前的猜测。没想到……难道凶手是两个人?巡查的护卫发现药铺的异样,古枯转而藏身于药铺里屋,他发现每个护卫的腰间都贴有一张符箓,是出自于顾家之手,有了这张符箓便能够在“红雨”中行动自如。古枯转了转眼睛,心中冒出一个想法。
夙青又是一夜未眠,第二天头晕眼花,见天已大亮便心无顾忌,飞快跑到城北王家去。王家依旧大门紧闭,但是前些日来闹事讨说法的百姓都已经散去。门上方的匾额歪斜了,但也无下人去修正。此时的王府净显落败。夙青绕着宅子转了几圈,并没有看见古枯的身影,想了想变先去药铺,问一问老板研究的如何了。在她还未踏入药铺时,便听见一阵喧闹声。药铺门前挤满了人,熙熙攘攘的,几个拿着长枪的护卫拦住向前拥挤的百姓。夙青心里咯噔一声,坏了,莫非老板出了什么事情?夙青扒开人群向里面挤去,“大人,可否让我进去?我昨日向药铺郎中预定了些药材。”那护卫斜睨了夙青一眼道:“你就自认倒霉吧,药铺老板死了。”夙青心中大惊,还没来得及问,便听见身旁百姓兴奋的叫喊,“嘿!这郎中真的死了!”夙青皱了皱眉头,“怎么说也是死者,你这样……”夙青还没说完,便被身后的某一个人推了一下,她一时无防备,险些撞到护卫的长枪上。“嘿呦喂!我瞧瞧是谁帮这庸医说话呢!”夙青向后看去,意识到情况不对,假装道:“这位大哥消气,我实在不知发生了何事,请问这郎中有什么罪过?”那人一听便来劲了,身旁的人也都群情激愤。“那破郎中,都是富人的走狗!只医富不医穷!”“是啊是啊,他作为医者竟然能眼睁睁看着我儿病死,我……我跪下求他医,承若日后定还钱,可他铁石心肠啊!可怜我儿……可怜我儿啊!”那人呜咽着,不住拭着眼泪。一群人开始控诉、谩骂,护卫大喊几声“安静”也毫无效果,夙青找个机会溜出了人群。这三天里已经死了三个城北富贵人家,城主下令严厉调查此事,街上到处都是穿着铠甲的守卫。夙青沿着主街溜达了一圈,才在城南一家偏僻的早茶铺看到吃的不亦乐乎的古枯。古枯看见夙青招招手让她坐下,边咂嘴边道:“这盐井的糍糕果然名不虚传。”夙青询问他昨晚的事,古枯用眼神示意,待身后一队守卫走过去后才将昨晚的事简单告知她。夙青吃了口糍糕,皱着眉头,尸身?凶手谋杀完还费劲心思得将尸体带到别地处理掉,除非…….尸身上有明显的能够暴露他身份的伤口。夙青问道:“那血是什么颜色?”古枯道:“就是正常的颜色,血量极大,一看就知道活不成。李宅的不知道,我去时,他家下人已经打扫干净了。王家人和郎中夫人在城主那里大闹,要求给个说法。”二人决定今晚再去王家探查,但由于“红雨”的缘由,虽然不知先前的怪人是否因为没有及时躲避以致暴毙而亡,古枯建议万事谨慎,下午的时候先潜入王宅找一处能隐藏的地方,等天黑再搜查。“对了,”夙青忽又想到一件事,“沧逸君怎么也在这,他不是……”古枯道:“我与他约定的一同前来,灵圣剑并非他一人能夺回来,而我们也需要他的力量。”古枯又狡黠一笑道:“来都来了,‘人’尽其用,拐他一同调查红月和你家的蛇。而且,调查的,可不是只有我们三人,还有京城势力。”夙青又将昨晚家中之事告知古枯,并回到家中去查看死蛇群。夙青道:“我先前拜托药铺老板帮忙调查是什么蛇,没想到……”说话间,二人行至居民区,一队队的守卫正在各户人家进进出出。夙青心中疑惑,加快脚步,想尽快赶到自己家中去。她远远地便看见一群士兵像强盗一般在自己家中四处搜刮。夙青冲进去大喊:“这是干什么?”为首的人比了个手势,夙青身后便站了两位高大的守卫。那人与寻常的巡城守卫不同,看上去有几分威严。肤色黝黑,眼神犀利,腰间带着把佩剑,倒像是上过战场的人。一小兵跑来,冲男人行礼道:“禀告校尉,已全部搜查完毕,没有发现其他异象。”被称为“校尉”的人点点头,又对夙青道:“我严重怀疑你与城北谋杀案有重大牵连,请随我们走一趟。“夙青诧异的看着他,领头的挥手让搜查的士兵让开一条道路,指着角落里的那群蛇。夙青道:“那蛇是昨夜爬到我家中来的,先前还有好多,我也给你们中的一个小护卫说过,让他禀告城主大人,可现在也没有消息。“校尉道:“不如现在就随我们去面见城主大人,也好还你清白。”夙青想着古枯使眼色,古枯悄悄摆手,示意眼下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,只听那人低声道:“古大人,城主有请。”夙青知道自己躲不过,只好跟着去了。在路上,她心中不断盘算着,因为那堆蛇才怀疑此事与她有关,难道那两位死者是被蛇咬死的?夙青客客气气问道:“敢问将军如何称呼?”校尉道:“将军不敢当,吾姓刘,在镇西将军麾下任宣武校尉一职。”夙青听毕暗自震惊,没想到事情远比想象中要牵扯得多。盐井城位于竞川大陆边境,经常遭到外族或者异族袭击,几十年前还被妖族袭击过。镇西将军是皇帝亲自任命,来戍守西部边境,保卫百姓安全的。夙青打心底的崇敬这些军人,没有他们,盐井以及西部边境的其他城池中的百姓,早就背井离乡了。刘校尉恭恭敬敬的将二人带至城主阁二楼,让他们稍作休息,自己便出去办其他事情了。夙青疑惑的看着古枯,“鸿门宴?”古枯道:“静观其变,那校尉没有直接把你关起来,想必是受了城主的嘱托。盐井城主定是知道些内幕。”
夙青低头喝茶,微微叹了口气。师父被蛇攻击而死,如今自己参与的这件事又与蛇密切相关,这……真是巧合吗?夙青有种预感,师父的死不是意外事件,可能另有隐情。如果是那样的话……夙青暗暗攥紧了拳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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